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世界的警鐘,影史的見證《惡夢初醒》
文/依凡斯

國民政府剛撤退來台的時期,大陸上除了若干地區收復而又失去,其餘可謂全部赤化,台灣遂成為中華民國唯一安寧的國土。即使如此,當時的社會狀態卻是不安的,島內有族群問題,又隨時有外患威脅,當務之急是穩定人心,鼓舞士氣,故以促使民眾同仇敵愾的反共文學、反共影片便成為一種宣傳之道,於是《惡夢初醒》帶著這樣的時代意義誕生了。

本片改編自鐵吾的反共小說《女匪幹》,由中製(中國電影製片廠)與農教(農業教育電影公司,「中影」的前身之一)合作拍攝,是政府來台之後第一部在本地拍攝的國語片。

條列弊端,預示災難

影片開始於一群逃難的民眾來到廢棄的屋宇下避雨,其中有名記者聽聞隔壁神秘的呼喊聲,一探究竟,才發現有位落魄已極的婦人控訴著魔王的暴行。記者對她的遭遇感到興趣,決定加以記錄,他找來同行的夥伴聆聽,她便在眾人面前口述悲慘的經歷,揭發共產黨的真面目。

接著,電影透過女主角羅挹芬的眼光,近乎條列地披露共黨集權的若干弊病。新中國成立以後,起初,興化縣的人民迎接著解放軍的來到,從黨員、軍人到百姓,無不熱鬧奔騰,精神抖擻。但是很快的,共產黨嚴密監控的手段便出現了,開始有民眾提出質疑,然而黨的決策不允許挑戰,反動的聲音都需要被消滅。從這裡開始,劇中一群加入共產黨的愛國青年開始目睹,甚至親身經歷一場殘酷的惡夢。

除了沒收私人財物、嚴禁肉食、以不公平的方式重新分配糧食之外,甚至連黨員的婚姻也需經過批准。本片並以許多簡要的情節敘述共產政權的嗜血與殘暴,諸如當眾處決國策份子,活埋不忠的黨員,更以語錄「我不愛爸爸 我不愛媽媽 我愛史達林 我愛毛澤東」進行思想的統治等。這一個個事件,看似沒有深究根本,只大略透露出一些端倪,到了影片中後段,才由分局局長羅平的惡行,展示了高壓統治的背後,卻是高層都生活在豪奢靡爛之中。

「世界上的任何族群,特權階級會是享受的,只不過看他們的保密工夫做得如何罷了。」羅平的這句台詞,預示了共產國家未來的發展。其實,以今日的眼光看來,本片的內容稱不上令人髮指,因為十餘年後「新中國」又在文化大革命中經歷了慘絕的浩劫,而世界上的其他共產國家,暴露出的醜態也相去不遠,這些悲劇,正是由這些小小弊端逐漸蔓延 終至不可收拾的。《惡夢初醒》
的反共宣傳也許是教條化的,但在六十年前的時代裡,怎能不說它有著透析未來的先見之明呢?

老牌演員,青春風采

在本片中擔任主角的新竹影人盧碧雲,曾在數十部70年代的電影中飾演母輩或祖母的角色,雖然這是她留給四五年級觀眾最深刻的印象,但她長久的演藝生命其實在上海時期即已開始。欣賞由她詮釋的羅挹芬,不僅能一睹這位實力演員年輕時的風采,同時更能在她的舉手投足、一字一句之間,見識「話劇皇后」的光芒。

除此之外,《惡夢初醒》也彙集了許多硬底子的老牌演員。男主角李子衡,由藍天虹飾演,他最為人熟知的代表作,是因故滯留台灣攝製的首部國語片《阿里山風雲》。飾演顧瑜瑜的黃曼,早期於台灣發展,而後在港台兩地拍攝過數十部電影,從昔日的邵氏名作,到90年代的港片中都能見到她的身影。李影飾演羅挹芬的父親羅小湖,他從影超過五十年,參與過上百部電影,同樣也曾在港台兩地活動。

與盧碧雲相同,都留給觀眾慈母形象的傅碧輝,在片中演出逃難的女子。她雖然只有在頭尾簡短亮相,但是當年青春的模樣,想必能讓許多資深影迷十分驚喜。台灣觀眾耳熟能詳的常楓,也以父執輩或祖父的角色聞名,但他可不一直是正派的化身,片中那位助紂為虐的共產黨員江風,由他演來入木三分,一反觀眾的記憶,令之耳目一新。

古往今來,見證影史

當年,大陸的兩百萬居民剛剛來台不久,物資缺乏,百廢待興,自然電影的攝製只能以克難的方式進行。這部《惡夢初醒》,據說是以過期膠片拍攝,大多數場景都設於棚內,但工作人員的專業使得電影並未因此暴露出任何的簡陋。當年拍片,還需視底片的狀況調整曝光與轉速,而演員工夫足夠,配合度高,一路看下來,本片不論在畫面、佈景、服裝等等,均具一定水平,並不輸給上海時期的那些時裝片。

我們在欣賞本片時,難免覺得演員們的舞台腔稍重,其實當時的電影多半是如此的。不同的時代,有不同的一套對演技的定義,習慣了昔日的表演模式之後,便能領會演員的一舉一動所流露的感情,感受一部老電影的真諦。

相較於1940~50年代初的國語片,《惡夢初醒》有個魅力十足、氣勢磅礡的開場,和當年的許多作品相異,也更能凝聚觀眾的目光。看過上海國語片的朋友,應該會感覺本片的片頭異曲同工,其實,這部電影彌漫的氛圍也是大陸式的,不僅演員的對白充滿外省口音,甚至還有濃厚的鄉音會令我們嘖嘖稱奇,意料不到這樣一部影片竟然是「MIT台灣出產」。

但這確實是台灣社會經歷過的一個時期。《惡夢初醒》宛如時光機一般,帶著觀眾回到六十年前的時空,而古往今來,它宛如邁向自由之路的一顆螺絲,更是台灣影史的見證者。當我們參與著國片起飛的盛事,再回頭欣賞《惡夢初醒》,將不免讚嘆,同為國片,如此迥異,台灣電影發展的歷程,確是部變化萬千的精彩歷史呢!

 《惡夢初醒》影片介紹

 新竹影人盧碧雲介紹

作者簡介:
依凡斯,部落格作家,著有《豪放女》系列與《白駒騎士》等多部長篇連載小說,另撰寫多篇以真實事件為背景創作之短篇作品,如《靜默的三勇士》《民航琪緣》等,部落格為《一個依凡斯式的夢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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